我上初中的时候,每天从衡山路走向学校。五十年代,衡山路非常幽静, 早上几乎没有行人。迎着洒满朝阳的路走去,总是碰到一个外国老人, 披著一件西服便装,唱著歌大步的从旭阳中走过来:他的歌声苍凉、沙 哑、充满了异国的寂寞和忧伤。 五十年后,我飘零海外。已经走过曲折的人生,到了退休的时候。黄昏 时,常常沿著房区的道路散步。散步时我常常想起童年时看到的外国老 人,不同的是,今天我流落在万里他乡。 有一天,散步时,我看到远远走过来一个中国老人。对于初冬黄昏的寒 风,他穿得有些单薄。上身穿着一件无领的运动衫,下身穿着一条很旧 的牛仔裤,步子蹒跚地向我走过来。到了离我不远的地方,我听到他好 像在唱歌,那又不象歌,几乎没有调子,好像是从生命的孤独中压出来 的呼喊。 走到面前时,他不再唱了。我想给他问个好,在这异国它乡,我们都是 流浪人。可是,他将头低下去了,显然不想和我说话。 走过我,他又用令人心悸的声音喊著歌走去。他每走一步,就向右面倾 斜一下,就像中过风一样。所剩不多的几根头发奇怪地跷了起来,他的 神情让我想到一匹从草原大火中逃生的鹿。 人生啊,怎么是这样归宿?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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